贵州文化瑰宝：茅台酒、都匀毛尖、大方漆器的历史渊源

撰稿：范同寿

据说，1851年英国举办的万国工业博览会是全世界第一场世界博览会。那场博览会一共兴办了10天，因为集中展示了当时世界的文化与工业科技，定名中的“Great”在英文中有伟大的、很棒的、壮观的意思，所以为世人所瞩目。

从1851年英国举办第一届博览会，到1926年共举办了16次不同形式的博览会，主办国家主要集中于英、法、奥（地利）、荷（兰）、美等国。其中英国举办了3次、法国举办了6次、美国举办了5次，奥地利、荷兰各举办了1次。而这16 届世博会都没有设计主题。直到1933年美国芝加哥举办的第17届世博会，才有了“一个世纪的进步”的主题词。此后的世博会扩大到各大洲的国家举办，并且各届都有不同的主题词。2010年中国上海主办的世博会，主题词为“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上海世博会是第41届世界博览会，举办时间为2010年5月1日至10月31日，计184天，有246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参展，逾7308万人次参观，创造了世界博览会史上最大规模记录。

贵州地处偏远，信息闭塞，对于世博会这样的国际活动，人们几无所知。但到清代后期，贵州却成了一个经济上落后、文化上趋前的省区，包括创办新式学校、开办近代钢铁企业、派遣留学生出国等许多方面，都走在了前列。晚清著名的外交家、散文家黎庶昌就是贵州遵义禹门人。这个生性坦荡、酷爱新事物的黔北才子，不像某些贵州人，总是因家乡落后而不敢以籍贯示人。黎庶昌虽名庶昌，字莼斋，却自署“黔男子”，表明自己就是一个贵州人。

黎庶昌不仅是一个敢于走出大山，倡导西学，提倡富国强兵，而且在同治元年（1862年）便上《万言书》痛陈时弊，尽言改良主张的贵州人，还是出任过英吉利、德意志、法兰西、西班牙使馆参赞，第一个得以见识世界博览会的贵州人。

法国是继英国之后第二个举办世博会的国家，截至1900年举办过5次世博会，而且都在巴黎。据说第一个向国人介绍世博会的人叫王韬，他因创办了首份中国人独立掌管的报纸《循环日报》，被誉为历史上的“中国第一报人”。王韬1867年亲历巴黎世博会后，对展会场景和广东戏班的现场演出有一段简略的记述，又在游历英国首届世博会水晶宫后，留下了“台观亭榭，园囿池沼，花卉草木，鸟兽禽虫，无不必备……”的一段感受。这些文字，被视为中国人最早对世博会的记载。

王韬所亲历的是法国举办的第二次世博会，到1878年法国举办第七届世博会（当时的名称为“第三届巴黎世界博览会”）时，参与展会的就不止一两人，而成了一群以驻英法公使郭嵩焘为首的中国外交官，黎庶昌即是其中一员。关于这届博览会，郭嵩焘的记录只见于他本人的《伦敦与巴黎日记》，比较零散。黎庶昌的《巴黎大会纪略》《巴黎灯会》《轻气球》则集中载于《西洋日记》一书中，成为中国人对该场世博会最早、最详尽的记录。

黎庶昌的《巴黎大会纪略》计3000余字，不仅从宏观角度对博览会的总体布局、馆舍建筑、装饰风格进行了全景式记述，还介绍了参展国家与所展示的参展物品。述及所见博览会情况时，黎庶昌在文中写道：“地分三大区，第一区为各国房式及零星售货处，在三纳河西；第二区为讲求制造各学及日用饮食之所，在三纳河东；又东为赛会堂，堂长二百十四丈，宽一百五丈，阿房四周外柱，刻石为四大洲人物，中、左、右三楼高耸，而其中亦分三区，左区陈设本国之货物，中区油画、石像，右区为各国货，此三区又各界出若干小区，甬道纵横。物皆以类相从，一类之中又分数十百类。夜则照以煤气灯，华丽宏博，至不可名状，入其中者，但觉千门万户，光怪陆离，目迷五色。”对于中国参加这届博览会的情况，文章也有叙述，称：“中华公所：东向，左右两辕门，飞檐；正厅三间，陈设螺钿几榻；院中央一小亭，两厢十二门，为售货处，所售磁器、茶叶、古铜器、雕刻，象牙、折扇独多。”他的另一篇文章《巴黎灯会》，专门描写世博会期间巴黎的灯火。《轻气球》一文则描写载人热气球的情状：“球下悬大圆木筐，为站立处。可容50人”，“球皮用布缝成，涂以印度胶、松香、白油”，“若无绳可生至四五千买特尔，再上则人不能呼吸矣”。黎庶昌不仅留下了中国人对气球的最早描述，还自己花10法郎尝鲜了一回。成为中国首个在世博会上乘坐热气球的人。

黎庶昌是贵州人的骄傲，《西洋杂志》发行后，他关于巴黎世博会的描述，令身在山区的贵州人大开眼界。1915年美国举办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时，贵州能拿出最佳产品参展，荣获多枚金奖，不能说与此毫无关联。

美国举办马拿马万国博览会前，曾于1914年3月特派劝导员爱旦穆到中国。爱旦穆在北京得到袁世凯召见，此时的袁世凯正为宋教仁被刺案面临巨大政治压力，亟欲借此转移民众注意。于是北京政府指示由工商部、农林部、教育部、财政部协同负责筹备博览会事务，令各省征集物品参展。

军阀统治下的贵州，兵燹匪患时起，灾害疾病流行，经济呈现一派停滞、衰退景象。接到北京政府筹办参展物产的通知后，统治当局颇费了一番思量，地瘠民贫的贵州，能拿到赛会上去的东西毕竟有限。一些省区如广东省在筹备展品时，基本上是依照南洋劝业会获奖名册按图索骥，凡在南洋劝业会上获奖的商家，一律要求提供展品参加巴拿马博览会。于是，曾在南洋劝业会上获得殊荣的茅台酒，自然成了贵州参赛的首选。其他方面，当然还有茶类、科学仪器乘方积木等参展。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是中国首次大规模向世界展示经济水平的参展行动。据有关文献记载，中国送展的展品达10余万种，总重1500余吨，展会结束后共获得各类奖章1218枚。居参展各国之首。 但这一成绩既不能证明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居于世界前列，更不能显示国力的强盛。正如某些文章所指出：中国最大的不足是缺乏制造业和电气、化工类产品。同时，中国商人对参办赛会的了解和经验也不及欧美和日本等国。当中国还在固守着商品质量时，外国商人却以各种翻新的花样和廉价的产品吸引着更多的顾客。

然而，来自边远之乡的茅台酒却获得了赛会金奖。由此，贵州茅台一举扬名世界，不仅成为贵州的名牌，也成为中国白酒界响当当的名牌。日常生活中，有些人或许说不清楚贵州省在祖国的具体位置，不了解贵州与哪些省毗邻，但却知道茅台酒产在贵州。当我们与外省朋友交谈提到自己来自贵州时，朋友往往会惊叹地发出“你就是出产茅台酒那个省的人呀”的惊叹。

茅台酒在巴拿马博览会上是否获奖已经是一个无须争论的问题。有关文献记载，在筹备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时，贵州执政当局接到应征收集商品通知后，已决定将在南洋劝业会上获得过殊荣的茅台酒送展。但出自仁怀县茅台村的这种佳酿，曾被称为“茅台烧”“茅台春”“茅台烧春”或直呼为“茅台酒”，却没有哪一种酒以某家作坊、某姓酒厂冠名。于是，贵州执政当局只好选择当时生产规模较大的“成裕”“荣和”两家烧房的酒作送展品。鉴于这种情况，北洋政府农工部的官员们既无法区别送展的是哪家的产品，便援引民间常例以“茅台酒”作产品名称，并用“茅台造酒公司”之名参展。之所以出现这个在当时尚属“莫须有”的造酒公司，大概也是出于遵从展会的规定。

这样处理的结果，却导致了茅台酒荣获金奖后，“成裕”“荣和”两家烧房争持不下的纠纷。官司从县商会一直打到省长公署，当政的刘显世也难以解决，只得签文决定：“奖凭奖牌仅有一份，据呈各节虽属实情，但当日既未分别两户，且此奖项亦无从再领，应由该知事发交县商会事务所领收陈列，勿庸发给造酒之户，以免争执，而留纪念。至荣和成裕，两户俱系得奖之人，嗣后该两户售货仿单、商标，均可模印奖品以增荣誉，不必专以收执为贵也。”至今刘显世的这份批文依然保存在贵州省档案馆，自然是茅台酒当年获得大奖最有力的证据。

1915年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勇夺金奖， 与法国科涅克白兰地、英国苏格兰威士忌同享盛名并列为世界三大蒸馏白酒。这次获奖成为茅台酒走向百年辉煌的起点，但茅台酒的百年辉煌，并不是仰赖于赛会这一时机，更非某工作人员的急中生智“怒掷酒瓶”之举。茅台酒的殊荣，靠的是深厚的历史积淀，以及在继承传统中不断探索、不断创新积累起来的独特酿造工艺。换言之，茅台酒在巴拿马赛会上的一鸣惊世并走向辉煌，靠的是茅台酒自身的实力。

除了贵州茅台之外，在1915年巴拿马博览会贵州参赛的产品中，都匀毛尖与大方漆器都获得了很高的荣誉。如今位列贵州三大名茶、中国十大名茶之一的都匀毛尖茶，在当年的巴拿马赛会上获得了优等奖，大方漆器与江苏扬州漆器则双双获得银质奖，随后大方漆器与茅台酒、玉屏箫笛并称为“贵州三宝”。

贵州出好茶，连封建时代的帝王都闻到了香味。所以，才有了清乾隆年间，贵定县仰望乡苗族茶农不堪贡茶征敛，刻石留下的“抗贡碑”，才有了史籍中“元明两代黔南茶两次入贡”的历史记载。其实，自唐朝以来，贵州茶被列为贡品见于记载的多达20余种，著名的有古称鱼钩茶的都匀毛尖、贵定云雾茶、大方海马宫茶、金沙清池茶、安顺竹叶青、赵司贡茶、贞丰坡柳村娘娘茶、独山高寨茶等。贡茶之多说明早在千年以前，“黔茶”的声誉便已越过省境，远播中原。

1915年在美国旧金山举办的博览会，因中国是初次由政府在全国征集产品参展，故在博览会上建造了“中国馆”。《中国名茶志》明确记载，都匀毛尖在该次博览会上获得金质奖章。2018年3月，黔南州都匀经开区的贵州茶博园正式对外开放，都匀毛尖荣获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的奖章同时在园内现身。据园内人士介绍，该枚金质奖章原本流落海外，2015年由相关人士以数十万元从海外购回。

大方漆器的生产始于明朝洪武年间，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彝族女政治家奢香袭贵州宣慰使期间，向朱元璋进贡的“方物”中，即有许多漆器珍品。因此，大方漆器在巴拿马博览会上的获奖，亦是顺理成章之事。